根据某种对称性法则、数学逻辑、形而上学亦或生理习惯，人类面对一个整体时，首先会将其一分为二：阴性/阳性、男性/女性、高音/低音、左边/右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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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，有人发现还有一些东西非此非彼，于是创造了“中”的概念：中性、无性别、中音、中间……

沿着此类逻辑，香水也出现了男香、女香、中性香……


unisex 标志丨Wikimedia Common


目前已知最早的酒精香水是十四世纪的“匈牙利皇后水”，由皇室药剂师为匈牙利皇后伊丽莎白量身定制，以迷迭香精油为基础。据说，皇后不仅用它沐浴净身，甚至还直接饮用、以求永葆青春。

画家马蒂尼画的匈牙利皇后伊丽莎白丨Wikipedia

直到十七世纪，欧洲香水仍以“匈牙利皇后水”为模板，即简单的植物精油溶解于酒精溶剂。当时的香料和提取技术还十分匮乏，它们也并没有明确的性别区分。

1709年，定居德国科隆的意大利人Giovanni Marina Farina制作了世界上第一支古龙水，并迅速征服皇室贵族。古龙水以天然芳香精油为主，但更复杂、更丰富，如添加有橙花、柑橘、芳香草本、麝香。

科隆市政厅的外墙上至今仍有他的雕像丨Wikipedia

按照香水谱系，古龙水的前身就是“匈牙利皇后水”。

虽然最早的古龙水没有明确性别，但如今的古龙水多指男士香水，尤其是在美利坚。何以故？

原来，十八世纪以来的欧洲皇室贵族，比如路易十四、拿破仑等“男性大V”都是古龙水发烧友。在这些“男性博主”的不断暗示下，古龙水渐渐成为富裕男性的时髦装饰和男士香水的代名词。

路易十四丨Wikipedia

就像古今中外都喜欢将女人比作鲜花，同时期的女士香水是各类花香精油。比如“断头皇后”Marie Antoinette的香水，多以玫瑰、香堇菜、茉莉、水仙为主。她曾有许多副香薰手套，散发着风信子、香堇菜、康乃馨或水仙的芳香。

在这些“女性时尚博主”的影响下，欧洲富裕女性对花香香水的需求日益旺盛。

Marie Antoinette丨Wikipedia

直到1882年，男士香水的变革Fougère Royale（乌比冈）正式开启了现代香氛产业——没错，现代香水的起点是男士香水，而不是百花齐放的女士香水。

乌比冈至今还有同名的香水

Fougère Royale之于现代香水，就像康定斯基的第一幅抽象水彩画之于绘画史。它之所以与众不同，一方面是因为它大量使用工业制成的人造香豆素；另一方面是因为它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抽象香调：馥奇调。

“馥奇”是法语“蕨类植物”的音译；但蕨类植物基本没有明显香气。换句话说，馥奇调和诸多现代香水的内核一样，是抽象的构建。以至于调香师保罗·帕尔凯评论：“如果蕨类植物也有气味，那就应该是Fougère Royale”。

蕨类植物丨Pixabay

从此之后，馥奇调对广大男性大献殷勤，几乎所有馥奇调香水都是男士香水。而馥奇调中的一些具体元素：草本、木香、烟熏、皮革，也都以各种方式成为男士香水的代表。

当男士“霸占”了古龙水和馥奇调之后，女士开始“掠夺”余下的一切：各色花香、香草、龙涎琥珀等等，比如鸢尾根香Iris Blanc（娇兰）、香堇菜香Vera Violetta（香邂格蕾）、玫瑰香La Rose Jacqueminot（科蒂）、百花香Le Parfum Idéal（乌比冈）……

Vera Violetta


我们已经无法确定“给香水分性别”究竟是商家的鬼主意还是人类的陋习（多半是相辅相成）。毕竟，倘若气味生来具有性别，它或许就可以滋阴壮阳；但可悲的是，它连魅惑人心都做不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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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，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人类发现或发明了“中性香水”呢？

在谈这个问题之前，我需要首先厘清一对概念：无性别（unisex）和雌雄同体（androgynous）。如果延续前文思路，我们就不难发现：“无性别”是背叛之后的再创造；“雌雄同体”则是幽默的自信态度。

“雌雄同体”香水的历史或许可以追溯至Jicky（娇兰，1889）。这款香水仿佛是为驾驶超级跑车的美人而生：潇洒不羁、热情奔放、毫无畏惧。虽然它具有大量男士香水的元素，但却多了一缕甜品气息。

Jicky的海报

至于“无性别”香水，最早的作品或许是Le Sien（Jean Patou，1929），一款绿叶-芳香草本香水；只可惜销量欠佳、波澜不惊。

直到八十年代又浓又熏的“硬核摇滚乐”（Opium、Poison、Obsession、Loulou、Antaeus……）令新一代消费者无比厌倦；之后，一系列充满“禅意”的香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CK One。

亲民的价格也让它成为许多人的第一瓶香水

CK One的气味类型沿袭自Eau Sauvage（迪奥）。（后者几乎有一半的消费者都是女性！）当然，它们都属于“加强古龙水”。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广告：

Eau Sauvage仍是一款被女性购买的男士香水；但是CK One却是一款两性皆可的香水——对于性解放之后的年轻人，性别已经没有过去那么重要了。善于炒作的媒体于是声称，“CK发明了一款中性香水”。

CK One的海报，年轻，男女皆宜，连色调也模糊成黑白的

换句话说，在CK One之前，人们就已经有无性别的香水，但商家并未当作卖点；在CK One之后，“无性别”香水被植入人们的思维，成为新的消费选择。

从男士香水的角度看，“无性别”香水删去了大量苦涩、沥青、皮革一样的气味，增加了一些抽象、透明、水润的花香；从女士香水的角度看，它们将花香核心洗涤三次以上，用茶取代了炼乳牛奶。

总之，它们是透明的男士香水、减脂的女士香水。


虽然我用枯燥无味的文字讲述了“香水的性别”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，但是接下来我将保持真诚的幽默，给大家推荐性别置换下的香水选择。

首先，让我们从这个时代最勇敢的女士开始。


1. 男香女用

男士香水的选择并没有女士香水那么广泛，但在美妆柜台前，你总能或多或少发现一堆男士香水。它们就像端着银盘和鸡尾酒的服务生，悄悄躲在招摇的女士香水背后。

我作为一个挑剔（近义词：狭隘、不宽容）的人，不仅惊讶于男士在香水领域上的畏手畏脚（拜托，调香师曾一度被男性垄断），更是震惊于男人对待自己的产品居然如此懈怠——

大多数主流男士香水就像男人花光了想象力，以至于如此平庸，甚至悄悄替换成别的液体也没什么关系。只需要说一句“哦，产品升级了”。

还在试探的女士们可以尝试最广泛的男士香水：馥奇调，一种摇摆于密林与剃须泡之间的气味。

比如Caron pour un Homme，只有简单的元素：蓝紫色的薰衣草与鲜黄色的香草-麝香，却足以组成一支灿烂的和弦。技巧娴熟、声音低调、品质卓越，澄澈得如液体般鲜绿。

另外还有黑白相间的Rive Gauche Pour Homme（圣罗兰）。它不仅是Fougère Royale（乌比冈）的直系后裔，还加入了设计师汤姆·福特的审美。这个懂得如何让直男变得性感的人，没有谁的男士香水能比他的更适合女性。

如果你已经跃跃欲试，想要体验梅艳芳式的女扮男装，不妨试一试那些花花公子的龙涎琥珀调。

比如原版Dior Homme（已停产），在经典的馥奇调结构上加入了甜美的可可，令人垂涎欲滴；再来点紫色的鸢尾根香，从此锦衣玉食。

或者L’instant pour Homme（娇兰），同样是馥奇-可可的结构，却加入了娇兰的虚拟美食灵魂L’Heure Bleue，就像新古典主义一样迷人。

或者Royal Bain de Caron（卡朗）那样的果香-东方调，罕见的幽默自信的男士香水。

当然，你也可以像如今的时装设计师，直接从历史中发掘宝藏，比如Habit Rouge（娇兰）。那是仿佛马术表演一般的魅力，在运动中创造优雅。

当你意识到男士香水也可以如此热闹喧嚣时，你会发现，原来最持久的陪伴就是最柔和的安静与无形。温暖的木香调如Sycomore（香奈儿）足以让这个世界陷入宁静。

此时此刻，只有夜色落雪、小木屋中摇摆不定的壁炉火光、舒适的木质躺椅以及Éditions Gallimard出版的红色封面经典图书。


2. 女香男用

接下来，让我们悄悄为父亲、男友、儿子送上一份礼物。

要先告诉男士们：你的同性别群体和你一样闻不出来香水究竟都是些什么味道，多半只能说出“好闻”与“难闻”。

香水只是一种无形的光环。如果说过去你的头顶是一种郁闷的灰白色，那么现在你可以为自己增添一些活力，让光环的颜色变得像你的球鞋一样缤纷多彩。

首先是难度最低的金绿色光环，即清爽的柑橘调。

你可以选择艺术家一样略显颓废的Diorella EDT（迪奥），因为它就是升级版的男士香水Eau Sauvage；

也可以选择Cristalle EDT（香奈儿），它的苍白冷漠、尖锐犀利的绿意足以成为嗅觉碎纸机——有哪位男士可以拒绝机械美呢？



其次，可以选择坚毅的皮革调。

比如Bandit（罗拔贝格），不仅仅是献给匪盗的气味，它的绿叶-皮革结构也足以证明你是一位爱车之人；



或者Tabac Blond（卡朗），烟草皮革、辛辣粉质。这么古典的花花公子只能是蛇蝎美人玛琳·黛德丽的轮回转世。



金属感的醛香花香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，尤其是它们也存在于香皂的气味之中，更能让旁人难以分辨你的真实年龄。要知道，多少人都会刻板地将“香皂/洗衣粉”气味比拟为“初恋的十八岁男孩”。

所以，赶紧买一瓶Arpège EDP（浪凡）吧！

当然，La Myrrhe（芦丹氏）也是不错的选择，高亢的醛香和通透的乳香是old money决不妥协的证明。



最后，你还可以选铁汉柔情的龙涎香调。

喜欢印象派钢琴曲的读者可以选择Après l’Ondée（娇兰），纤细无助的紫罗兰最需要宽阔的臂膀胸膛；


或者充满田园气息的Jicky（娇兰），毕竟它是柏拉图的香水情诗；

另外还有Black（宝格丽），汽车轮胎的瓶身造型足以俘获男性的心，橡胶-爽身粉的气味又能暗示结实的臂弯和温暖的胸口。